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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字里有“桐”的树,我认识的有三种:一是泡桐,一是青桐,再就是法桐。

泡桐是学名,在青岛地面上,管泡桐一向是叫梧桐的。当年在兰考,焦裕禄和乡亲们栽植的就是它。泡桐也算是土著的树种。几十年前,在岛城的郊县和乡村,胡同口,街角,院落墙根,菜园子里,随处都可以看见它们的身影。即便如今,在老城区的小街小巷,沿着马路牙子、波罗油子走走,时不时地,也会看见路边站着一棵梧桐。五月间,桐花开了,淡淡的紫,隔老远就能闻到那亲切的馨香味儿,还带着丝丝的甜。

家有梧桐,引得凤凰来。但印象里,并没有哪家的梧桐树上有凤来仪,寻常见的,是喜鹊。羽毛颜色是黑白花的那种,个头也挺大,就像牛群里的奶牛。后来进了城,在街区公园的树上,还看到了另一种鹊,毛羽的色调要浅一些,灰白的底子,淡淡地涂抹着些雨过天青,个头较村里黑白花的鹊中“奶牛”,大约要小上两号,网上查了查,说是叫灰喜鹊。

桐树下的光阴不值钱的。浪费了也不心疼,于是就用来游戏。彼时我们喜欢玩的游戏之一,是捏梧桐花的泡泡。就是这样:拣一朵盛开的桐花(必须是盛开,而不是未开、半开或开过了),在手里里揉得软了、稍稍有些蔫巴了,然后嘟起嘴吹,吹到桐花像个小布袋圆嘟嘟地鼓起来,再捻一捻朵瓣,将小布袋收口扎紧,攥牢了,拿手指一捏,或者碓在手心里一拍,啪,桐花泡泡就破了。很脆的一声响,跟着是一小口袋桐花的香,扑啦啦跑出来。

泡桐的名字里的“泡”,大概就是从它们的花朵来的吧,但这也许并非标准答案,管他呢,懒得再去查,又不是修史治学。再说,起名儿这个事情,约略是不关对错,只有早晚的。跟人一样,名字起得早的,占了先,别的树就不好再叫了。

桐花香很好闻的。淳朴,敦厚,花粉很容易沾在手里,黏乎乎的,香里渗着暖意和甜味。暖是五月的和风煦日给的,甜,则是桐树从根系和心脉里一点点攒出来的。

英国的谚语说:“每条狗都有自己的时间”。大地上的一草一木,也各各有着自己的季节的。譬如在崂山,每年春天四五月间,时间是属于樱桃的。先是樱桃的花。花的潮,花的海,就是这样的,樱桃开起花来,性子急着呢,野着呢,不管不顾的,才几天,东海崂的千山万壑、村前屋后,满鼻子满眼都是樱桃花的大潮,樱桃花的瀚海。花谢了,也不知道歇一歇,个把月的工夫,漫山的樱桃又红透了。

泡桐的时间,一段在暮春,也就是桐花开的时候;不过,比起这一段,秋天特别是深秋,才是它们最闪亮的时间。

西风一起,大雁和燕子就生了归意,大雁去了衡阳,北京的雨燕,据说可以从颐和园出发,经蒙古、吉尔吉斯斯坦、伊拉克、沙特、红海、埃塞俄比亚、赞比亚……一路辗转到辽远的纳米比亚和南非去的。大雁和燕子走了,春节还远着呢,城里打工的人尚未返乡,村里就有些空落,荒寂。

没有来由地,桐树有些怅廓。每年这个时候,西风凉了,桐树就忍不住这样,这都是让那些诗人骚客给传染的。不过桐树有些可怜他们,除了一个叫刘禹锡的。桐树闹不明白,他们怎么那么多的愁和恨,像树上的叶子,黄了又绿,凋了还生。桐树有时很忐忑和犹豫,一片叶子挂在风中,好久了,原本早就想落于泥归于根了,可是,它担心这片叶子的凋落,又会激起那些人积攒已久的愁怅。天知道,那些愁怅,会让一片心地通透的叶子,产生难以排解的愧怍和疚意。

好在还有喜鹊陪着桐树。喜鹊秉性缄默,不大爱怎么说话,可是没人的时候,一只喜鹊竟然也会在高旷的秋光里歌唱。

崂山深处,有个叫马鞍子的村落。早年筑坝蓄水,村人都搬到了山下的楼房,把老村自个儿留在了大山里。房子没了人气撑着,一年年荒芜坍圮下来。草木却没见多少挂碍。石头小巷,塌掉的屋顶,庭井,灶台,成了旅谷旅葵的天下。枣子该青了青,该红了红,柿子也是。蓼,野菊,金银花,爬山虎,大蓟、商陆,苍耳,还有龙葵,以前都是呆在村外,仄身荒壑野岭荆棘灌丛,如今它们不惟进村入户,而且登堂入室。

一株泡桐立在村口,高高大大的,荒圮的村落就在它的身边,它的脚下。更多的桐树站在村子里,站在断壁残垣中间。有一株甚至把自己栽进了一堵山墙里。它的树干粗壮而颀直,在塌掉的瓦檩上矗着,半部根系却不像其他树木那样扎进泥土,而是悬在坍空的墙洞间,裸露在天光和风里,渔网一样,缠箍着,更确切地说是搂抱着一蔸泥土和石头的墙体。天知道,这棵桐树是怎样走过了婆娑的光阴,怎样说服自己撑着一座被弃置的老屋,久久不肯倒下,反而日益挺拔。

一场风接着一场雨,一个春天又一个秋天,老村在时光里一点一点地矮下去。人都已到了山外,鸡狗猫鸭也跟着走了,跟着走了的,还有灶里的火囱里的烟炕台上的灯光。一点儿热乎气都没有了,秋深了,风这么凉,褴褛的小村,该怎么捱过一个个瘦长瘦长的夜呢?想到这里,树上的每一片桐叶都有些黯然,它们望一望桐树,一刹那,叶子与树的心意已然犀通明了。夕阳下,西风飒飒,桐树们纷纷松开了叶子的手。一片,一片,叶子缓缓地滑向苍凉的村庄,树望着它们,彼此的心里都充满了安静和温情。

青桐也叫梧桐。这个梧桐,就是引得凤凰来的梧桐,也是蔡邕从爨火中抢出来制成四大古琴之一“焦尾”的梧桐。

青桐在青岛地区栽种得不是很多,上年纪的桐树也并不多见。在崂山里,上清宫外的石径边,有一棵青桐。深秋里,一场雨后,我路过这棵树。其时,它的叶子已开始泛黄。迎着澄澈的天光,青桐叶子也闪闪发亮。在树下,我仰着脸望了好一会儿,与崂山里动辄上千年树龄的银杏、柏、国槐、榆来比,这棵青桐实在是年轻得不知所措。可是在那个雨霁的秋日午后,几片黄灿灿的桐叶,一样令人怦然心动。

年青的树也有老到的秋色,正如苍老的树也有烂漫的春光。世上总有些什么,是无法用世俗的圭臬和标尺来比量的,一片空灵的叶子,一株千年的古树,也许在造化心里,有着相同的分量。

与梧桐连着的,寻常是一个月亮。又寻常是一弦冷月,一钩凉月,一弯缺月,当然难得也有盈盈的满月。中国的月亮,有大半是照进了唐诗宋词里;诗词里的月亮,又有好多是挂在一树青桐,而且往往是秋天凋零的疏桐上的。而此中,尤以东坡先生的“缺月挂疏桐”幽动人心。

一枚苹果砸着了牛顿,于是,一艘飞船登上了月球。一片梧叶落下来,然后这个世界会发生一些什么呢?秋了,天下秋了,文人们长出一口气,登高,饮酒,咏赋,尽吐胸中的郁闷或旷达、悲怅或豪迈。然而其中的一片,却落在一位兄长的面前,他拾起来,剪成一个玉圭的形状,笑着对弟弟说,封给你啦。然后,一个“桐叶封弟”的故事,就为国人津津乐道了两千多年。这片梧桐的叶子,它落得可真是时候,落得也真是地方。

二十多年前,曾在海中的一座孤岛上呆过几年的光景。岛不大,却有56座山峰,跟我国的民族数量一样;岛上的树也不少,山顶上黑松居多,半山则是刺槐、柞、枫杨,撂荒梯田里还有长得很率性的板栗和山楂。但是青桐很少见。

后来,一位老大哥般的同事,确切地说也是领导,带着我们栽树。有的树苗是从岛外进来的,搭着渡船,30里水路迢迢。有一些是从岛内移栽的。我已忘却单位楼前的那两棵青桐是从岛外运进还是岛内移栽的,只记得老大哥跟我们一起,在楼前空地上挖了坑,将它们种下,将土培实,然后满是憧憬地望着纤细青秀的桐干,说:青桐这树好啊,直,挺拔,等过些年长起来,能高过咱大楼呢。我们的办公楼是三层,是岛内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。

有什么能拽住潮水一样汤汤贲流的光阴呢?后来,我出了岛,老大哥还在岛上,青桐也在。再后来,他走了,一去不再回头,是病故,他没能等到那两棵当年一起栽下的青桐长成我们想往中的模样。

放不下那两棵青桐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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